她当着我的面撕碎考卷，任凭纸片在风中飞散。

撰文 | 潮升

笔者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学校为我们班派了一位新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教我们的第一天，她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但却没有告诉我们怎么念，只是指着她的姓说：“你们就叫我张老师吧”。出于好奇，我从书包里拿出《新华字典》查了一下她名字中略为生僻的那个字。或许她对我的这一行为不是很满意，便问我为什么查她的名字，我半开玩笑地告诉她说，“查生字，学语文啊”。很难说这是我们师生之间一个好的开始，因为她以后对其它老师常讲这个故事，说我喜欢捣蛋。

她接手我们班的这一年也正是邓小平复出的同一年，中国随后在“文革”中有了一段略为宽松的时期，有些昔日翻译出来的外国文学书籍再次出版售卖，同时还有一些新翻译出来的西方书籍也以内部参考的形式印刷出来。由于家里大人工作很忙，我放学后经常独自在家读买来或借来的外国小说，有时还会在上学或放学的路上将读到的一些内容讲给同学们听。当有同学将这些事情告诉这位张老师后，她批评我不应该将这些书里的某些内容讲给同学，并对我说：“你是一位思想非常复杂的小孩”。

时间很快到了1976年，这一年中国出了许多事情，上半年在北京的天安门广场发生了“四五运动”。在事件被平息之后，我们学校也要求学生在期中考试的卷子上写一下对这场事件的认识。正如几乎所有的考试一样，学生如何在考试时写这种认识是有标准答案的，只要把要点写出来，就可以过关。我写完了卷子交上去后，就把它忘到一边了。

几天之后，我放学后走出校门，在校外很少有人走的一条小路上遇到了张老师。她叫住了我，然后对我说：“你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政治错误，…… 我都没有办法处理你，因为只要有别人知道，你就完了。”原来，我在考卷上把“四五运动”写成了“革命运动”，偏偏漏写了一个必须写上的“反”字。我平时一向学习认真，做事情也很认真，但怎么会在考卷上漏写一个最关键的字呢？看着我将信将疑的样子，她让我看了一眼我自己的考卷，然后看着我，…… 我是真的吓了一跳，不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我问她要不要写检查，她说这事情肯定不是写检查就能完事的。…… 然后，她没有再说什么，当着我的面撕碎了考卷，任凭撕碎的纸片在风中飘散。过了一段时间后，考试成绩公布，我的成绩是90多分，与我历次考试的成绩差不多。

一年多后，我升入了初中，之后一直没有再回过这所小学，直到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后，我与小学同学一起去她家里看过她一次。据说后来她换了工作，搬去了别的地方，此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