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韦晓宁、严胜男

上轮疫情新增感染清零仅一天，从一场涉酒吧的超级传播事件开始，北京疫情卷土重来。

6月8日，北京无新增本土新冠肺炎感染者，以关闭所有娱乐场所和餐厅、停止公共交通、超千万人居家办公为代价，上一轮持续了47天的疫情终于见到曙光，当日的新闻发布会振奋地宣布：本轮北京疫情进入收尾阶段。

正当人们就要欢庆胜利时，第二天，6月9日，北京新增感染者8名，一切如同迎头棒喝。

在“工体最接地气酒吧”，年轻人们摘下口罩，宣泄着餐厅、休闲场所被关闭一个多月的憋闷。报复一般地，等待他们的是却是这憋闷的源头——未被燃尽的奥密克戎疫情。

截至6月13日0点，与天堂超市酒吧直接相关的感染者已累计报告超150例，密接超8000名，疫情范围涉及北京的14个区和经开区，防控难度超越新发地疫情，且目前仍存在外溢扩散的风险——6月10日，河北三河市发现一名初筛阳性，系北京酒吧疫情相关人士。

6月12日，朝阳区副区长孟锐宣布：6月13日起，朝阳区将连续开展3天区域核酸筛查。有网友调侃：如同进入了一场新循环的开端。

由学生和装修工人开始的上一轮疫情，延续47天，感染者1831名，那么，开场就出现了大规模聚集性传播的本轮疫情，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48、72小时的常态化核酸检测，能否应对感染症状越来越不明显的奥密克戎，能否，以及，应如何斩断其在人口稠密的城市人群中的隐匿传播，所有这一切的答案，也许都埋藏在本轮的北京疫情中。

切不断的疫情

实际上，本轮疫情并非新疫情，还是上一轮疫情的延续。

6月10日的疫情新闻发布会上透露：基因序列比对结果显示3例感染者均来自原有传播链，再次提示：本市社会面依然存在来自上一轮疫情的隐匿传染源。

在那场4月22日开始的疫情中，为了切断传播链，北京全市堂食暂停一个多月，学生居家网课一个多月，5个区及多个涉疫重点区域居家办公……为了找到人群中的感染者，5月，北京进行了10轮以上的全员核酸筛查，并启动了常态化核酸的方案。

然而，即便如此，仍有隐匿的感染者活跃，并通过酒吧的放大，酿成了这场涉及北京15个区，累积报告感染人数超150例，密接超8000名，且发生了外省外溢的新一轮疫情。

密集的病毒监控网络中，仍然会有漏网之鱼，这不是第一次了。

在上海，同样应该是源自多次核酸却漏网的隐匿感染者，一场上轮疫情的拖尾疫情在一家美容院暴发，又迅速波及了15个行政区。

在天津，自今年的奥密克戎1月登陆后，就曾有多次因病毒的隐匿传播而引发的无法根除的漫长疫情。

起初是1月8日-2月12日，清零11天后，疫情复现。而2月24日开始的那轮疫情，从3月31日开始每日只有5个以内的新增，却始终不能结束，长尾一直拖至4月30日，用了一个月才清扫干净。然而，沉寂了11天后，新的循环又从5月12日开始了……

对此，病毒学专家常荣山分析道，在我国几个千万级人口的城市里，一旦发生了超过500人规模的疫情，传播链就会变得很难根除，在这种情况下，用常态化核酸来筛查隐匿感染者，效率并不高。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呼吸和危重症医学科主任王广发向八点健闻解释，因为奥密克戎症状轻，隐匿性强，接种疫苗后这些特征更明显，导致即便按规定完成常态化核酸，假阴仍很难避免。

质量参差不齐的核酸检测又助长了这一点。北京市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上轮疫情中，北京市已处理了多例涉核酸检测违规的案件，然而，很显然，重典未能根除所有的隐匿传播。 

而另一方面，这些之前疫情的沉疴泛起，一经发现，却往往源头已不可溯，变成了一场无头公案。

常荣山解释：一条传播链经过五轮以上传播后，测序并不一定能发现同源。而每一场浮出水面的隐匿传播，通常都已经在人群中传播了两周以上，感染了四、五批不同人群了。

我们无法通过全员核酸建立起一个没有病毒的世界，不过，检测也并非全然无用。香港病毒学家金冬雁提到，在中国香港，以减少暴发的可能性为目标，他们会要求健身房、餐馆、酒吧等重点场所员工提供14天内核酸检测结果并加强通风管理，效果还不错。

然而，谈到如何切断隐秘传播链，多位专家表示悲观。

一位流行病学家指出，目前的防控手段面对隐秘传播基本无解，只能核酸持续做下去，同时加强医疗资源建设。

他解释：“我们要借清零抢出来的时间来建设、储备足够的医疗资源，以备将来”。

常态化核酸与奥密克戎的缠斗

尽管聚集地明确，传播链条看来较为清晰，昨日，北京朝阳区仍宣布连续3天开展全域核酸筛查，将设立1447个核酸点位。

在上一轮疫情中，建立15分钟核酸采样圈被正式提上大城市的基建日程，每个城市建了成千乃至上万个核酸采样点。在疫情刚刚熄火的上海和北京，进入公共场合需要48或72小时的常态化核酸被反复强调，恢复日常生活在万般谨慎中推进。

然而，这样的常态化核酸终于还是未能将上一轮疫情彻底阻绝，出现了这场戏剧性的反弹，疫情一轮轮地重复。

“北京朝阳区天堂超市酒吧规模聚集性疫情来势凶猛，防控难度超越新发地批发市场聚集性疫情及上一波疫情，目前仍存在外溢扩散的风险。”昨日的北京疫情发布会为本轮疫情定了性。

“这一次北京感染人数可能会超过上一轮，超过1800人。”常荣山说。

不过，即便如此，常态化核酸仍在阻止疫情扩散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通过常态化核酸发现首例病例后，应对奥密克戎的一套流行病学规程迅速跟上，流调、管控密接和次密接者，61个、64个、50个...，常规动作的大网不断往池子里打捞出被感染的个体，期望能越捞越少，最终达到清零。

北京佑安医院呼吸与感染性疾病科主任医师李侗曾认为常态化核酸很有必要，“没有更好的办法杜绝，一旦发生疫情，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

上一次，尽管北京已在发现感染者后迅速采取全城核酸、停学、分区管控等措施，扑息疫情仍用了近50天，甚至未能完全扑灭，新一轮疫情从星点火花重新燃起。这一次要花多久？目前，尚无人得知。而李侗曾认为，“应该能比上一次控制得更快，未来一周比较关键。”

“在酒吧这种地方不可能全程佩戴口罩，72小时核酸不行，那就要求48小时的核酸，尽力避免疫情的隐秘传播。”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赵大海说。

而无论这次需要多久、花多大力气去取得胜利，都不会是最后一次。常态化核酸对应的是常态化的小规模疫情，如常荣山所说，“它可能变成下半年疫情的开端”。

在可见的未来里，常态化核酸与奥密克戎还将像狮子和鬣狗一样，将继续缠斗下去。

这是否意味着，小规模疫情会持续不断地间歇性暴发，一遍遍循环，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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